我妹妹跳楼了,从四楼跳下来,进了重症监护室。
大家都说始作俑者是我,但其实我也没做什么,就是把她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了她的未婚夫而已。
医院门口堵住我,说她绝对不会放过我。
谁稀罕她放过?
为了看她这伤心欲绝的样子,我已经等了整整十年。
我妈被离婚那年,我刚上小学。
我爸婚内出轨,搞大了别人的肚子,他的心思早就不在我妈和我身上,他只觉得我是个累赘,离婚的时候,死都不肯要我。
我妈也不肯,她说带着我,太难二婚,让我理解她,她也没办法。
我那时候年纪小,什么都不懂,只会拉着她的裤脚,哭着说:“妈妈,我不想跟你分开。”
她给了我一巴掌,把我丢到了乡下爷爷家。
她说,苏家的种,就应该让苏家的人养着。
我刚到乡下的那几天,每天都哭,不肯上学,不肯出门,闹着吵着要找爸爸妈妈。
后来时间久了,我也就习惯了。
本来以为日子会这么安安稳稳的过,毕竟爷爷对我是真的好,有他陪伴着,我竟然渐渐忘记了我妈妈。
直到我六年级那一年,爷爷生了场大病。
爷爷年纪大了,折腾不动,他躺在病床上,看着我一个劲的叹气,再叹气。
午夜梦回的时候,他总是拉着我的手,担心的说:“我们家小苏颖,爷爷要是不在了,你可怎么办啊?”
他一说,我就哭。
这些年,他对我是真的好,把我疼到骨子里,吃穿用度上从来不缺我,下雨天去学校接我也是唯一一个。
院子里的小孩骂我有爹生没爹养的时候,是他拄着拐杖打得他们嗷嗷乱叫。
甚至我自己都没发现,这短短几年的时光,已经让我依赖他比起初依赖我父母还要多。
他病了很久,我爸从不露面,听说,他跟那个女人组成了个新家,又有了一个孩子,他只给了医药费,没打算回来看看他的老父亲,和我这个被他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多年的女儿。
爷爷出院的前一天晚上,我看到他去走廊偷偷打了个电话,小声的说着什么,苍老的脸上多出了一丝恳求。
我走过去问他:“爷爷,你怎么还不睡觉?”
爷爷看着我,叹了口气:“小苏颖,你想不想妈妈?”
想不想妈妈?
如果前两年,我会很认真的回答,我想的。
我做梦都想,我想要妈妈抱抱,要妈妈像以前一样对我笑。
可这些年过去,我甚至都已经快要不记得她的长相了。
我沉默的摇头,爷爷没说话,只是叹气声更重了。
躺上床之后,他从床头柜里,颤巍巍的拿出件衣服给我:“颖子,爷爷托人给你带了条裙子。”
“你明天换上,妈妈要来接你。”
我那时候不明白接我是什么意思。
我只是看着那条粉色的,带蕾丝的长裙,看得眼睛都直了。
自从被送回乡下,我穿的衣服全都是村里的孩子们穿剩下的,有时候破了个洞,爷爷给我缝缝补补还得继续穿。
新衣服?
我已经好多年没见了。
我如获至宝的捧着它,心想着,只要妈妈明天给我道个歉,我就不怪她了。
我还是愿意爱她的。
毕竟老师说了,知错能改的,就是好孩子。
我妈来得很早,早到我和爷爷都还没睡醒,就听见了她的声音。
她拍醒我,像小时候那样唤我:“颖颖,是妈妈。”
她的声音很轻,和我记忆里的一样,但我抬头的时候,还是看到了她在看到我身上这洗得快要看不出颜色来的T恤时,那一闪而过的嫌弃。
我紧张的抓着衣角,犹豫着要不要换上爷爷昨晚给的裙子。
我还没动,爷爷就在后面推我。
他提醒我:“颖子,快叫妈妈。”
我仔细打量着,这个在我的记忆里逐渐模糊的女人,我印象中的她,总是扎着低马尾,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,周身都是烟火气。
可现在的她,妆容精致,一身白色的西装,身上有一种我从来没闻到过的香味。
她的五官还是我记忆中的样子,可我却觉得她陌生的很。
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往爷爷的怀里挤了一下。
然后,我看到她的脸迅速的垮了下来。
她冷冷的看着我,“颖颖,你怎么这么没规矩,谁教你的!”
爷爷还在背后推我,打着圆场:“孩子太久没见了,你别着急,颖子在家里,天天都说想你的。”
听到爷爷这么说,她的脸色才好看一点。
她凑近了些哄我:“颖颖,妈妈接你去大城市,给你买漂亮的芭比娃娃,好吗?”
我还没说话,一个小女生飞快的从门边冲了过来,一把抱住了我妈妈的腿,恶狠狠的盯着我:“我不要她去家里!”
“我讨厌她,她脏死了!”
“妈妈,你不是说了吗?只是来看看,不会带她回家的!”
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李梦,她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漂亮裙子,扎着高马尾,皮肤白白净净,看我的眼神充满敌意。
也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卑,为我身上那洗得看不出颜色的T恤,为我这双多年来为爷爷分担家务而变得面目全非的手。
也为她依偎在妈妈怀里,那么和谐的画面。
我没有讲话,下意识的往爷爷怀里藏。
我不想去大城市了。
我也不想去妈妈身边了。
我只想和爷爷一起生活,哪怕他的屋子冬天还要漏风,下雨天还要爬上去修房檐。
可是爷爷说,他老了,身体也不好了,我迟早要离开的。
我那时候小,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。
我哭,我闹,可我妈压根不管我,她不由分说把我从爷爷的病房里拽出来,塞进车里。
就像她当年,把我像个垃圾丢在爷爷家门口的时候一样,毫不顾忌我的情绪。
我到新家的第一天,李梦就直接给了我一个下马威。
她趁我妈不注意,把我摁到厕所里,把爷爷买给我的新裙子,剪了个稀巴烂。
我反抗,她就狠狠给了我一巴掌,龇牙咧嘴的对我说:“这是我家,你算什么东西!”
我被她打蒙了,哭着跟我妈告状。
可我妈只是探了个头,淡淡的看了我一眼,说:“梦梦是妹妹,你让让她怎么了?”
那一瞬间,我觉得她特别陌生,陌生得让我觉得害怕。
扭过头去,我看到的是李梦挑衅且不屑的眼神,她早就料到了,我妈会偏袒她我心凉了半截,这之后,李梦对我的恶意丝毫不加掩饰,她不让我穿新裙子,我只能捡她剩下的衣服穿,尽管她比我小5岁,她的衣服我穿在身上都要小一个码。
妈妈偶尔买给我的玩具,她也全部都给我撕烂砸碎,她说那都是她的,她不给我就别想要。
她去学校散布我的谣言,说我是外面的野孩子,被妈妈领养回来的,说我没有一点感恩之心,对她恶语相加,导致我整个中学时代都没有朋友。
周末回爷爷家的时候,我总是委屈的趴在爷爷怀里,小声又奢望的问:“爷爷,我能不能回来跟你住。”
爷爷总是叹气,然后告诉我:“忍忍就好了,等你长大就好了。”
我也总这么觉得,只要我长大了,就会好了。
可事实是,他们从来没有打算放过我。
李梦初一暑假那年,早恋了,我出门买练习册,刚好碰到他们俩在小巷子里幽会,那男孩子身上穿着跟我一样的校服,比李梦高出了整整一个头,正摁着她在墙上吻。
李梦的校服被脱了一般,露出她的肩膀来。
她这意乱情迷的样子,和在我面前凶神恶煞的样子截然不同。
我站在远处,脑子里突然就蹦出来一个念头。
报复她的时机来了。
我颤抖着打开手机的摄像头,然后把整个过程给录了下来。
整个过程我又激动又心慌,第一次做伤害别人的事让我有些心慌,但想到对象是李梦,又让我觉得激动。
我知道,我只要把这个视频发出去,李梦的名声就毁了。
她在人们心目中所立起来的纯情公主人设也会立马就倒了。
我只是想让她以后不要再欺负我了而已,毕竟这么久来被欺负的人是我,我发出去的时候,给她的脸打了厚厚一层码,连同她的身体也打了码。
可即便如此,她的同学也还是抽丝剥茧的,把她给拎了出来。
她在家里躲着,不肯去上学,我看着她这样,竟然有了一丝愧疚。
但我的愧疚都没来得及长大,就在放学后,被人给绑走了。
绑走我的,是我的继父李志刚。
那是一个我从来没去过的小黑屋,我被他绑在凳子上,就像电视剧里绑架的桥段一样,被他用纱布捂住嘴。
我惊恐的看着他,不明白他要做什么。
他只是冲我笑,然后轻声说:“苏颖,你来叔叔家这几年,叔叔对你还算不错吧?”
我说不出话,只能拼命点头。
我本能的觉得恐惧,直觉告诉我,眼前这个男人,不再是平日里对我慈眉善目的继父了。
他脸上的笑容扭曲得厉害,一点点的靠近我,脱掉我的外套,接着说,“你不是很会拍吗?来看这里。”
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正好看见一个正对我的摄像机,我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,惊恐的求饶:“我错了,叔叔我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
我在李家这些年,李志刚对我虽然算不上好,但也远远算不上坏,平时里我妈偏心,他也会帮着说两句,所以我对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。
但这点感激在他脱掉我衣服的一瞬间尽数瓦解。
自从我跟着我妈来了李家,除了校服,我唯一的衣服就只有李梦穿剩下的衣服。
校服的拉链一打开,就能明显看到,那穿在我身短一长截,连肚皮都遮不住的T恤。
我清楚的看到,李志刚的眼神逐渐变得不清明起来。
他捧着我的脸,低声哄我,语气却冷得吓死人:“你跟你妈年轻的时候一样,就是贱。”
“你刚来我家我就注意到你了。”
“这些年来,我供你吃供你穿,你还敢在我女儿头上打主意。”
我怕得只敢求饶:“李叔,我错了,我真的知道错了。”
可他怎么会放过我?
这场折磨,整整持续了我两个小时,我哭得嗓子都哑了,他也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,直到他玩累了,他才收好相机。
将我的校服扔到我身上:“不用我教你,回去要怎么跟你妈说吧?”
李志刚多虑了,我妈根本就不关心我有没有回家。
我回去得晚,到家的时候,她正坐在李梦的房间里给她辅导家庭作业,她身上穿着价值不菲的连衣裙,和我胳膊上明显的淤青行程了强烈的对比。
即使如此,她的目光也只是在我身上停顿了一下就离开:“回来就吃饭,女孩子家家的也不知道在外面玩什么。”
“没有规矩!”
我清楚的看到,在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,李梦眼里那几乎毫不掩饰的讽刺和不屑。
我别开头,回到房间去处理伤口。
处理到一半,李梦推门进来,对着我的身体就一阵拍,我想阻止,可身上的伤口让我的动作慢了一拍,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拍完。
她跟她爹一样恶心,趾高气扬的对我说:“苏颖,别装了,我知道那些照片是你拍的。”
“我爸去调过监控了,你跑不掉的。”
“你记清楚了,你就是我家里养的一条狗,我爸说了,你听话就是家狗,不听话就是野狗,让我不用对你客气。”
我怔怔的看着她的小嘴一开一合,只觉得已经麻木了。
她满意的看着我这个样子,扬了扬她手里的照片:“你放心,你带给我的伤害,我也会一分不少的全部还给你的。”
说完,她扭头就走,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。
我惊恐的看着她,下意识的追了出去,我心里已经知道会遇到什么事情了。
我刚追出去,就在门口遇到了我妈。
她目光阴冷,恶狠狠的看着我,抬手就给我一巴掌,怒斥道:“你妹妹那些照片,真是你散布出去的?”
“你心肠怎么这么歹毒?”
她这一巴掌,打在我脸上火辣辣的,我甚至觉得我的脸都跟着肿了起来。
李志刚欺负我的时候,我没哭,李梦屡次挑衅我的时候,我也没有哭。
可现在,我有些忍不住了。
我咬着嘴唇,抬头看她,“妹妹?我当她是妹妹,她有当我是她姐姐过吗?”
“她平日里怎么欺负我的,你都看不到是吗?”
“她比你小那么多,你就不能让着她吗?”
让着她?
还要怎么让??
从我来了李家开始,家里所有好的,我从来都只有靠边站的份,我有的所有东西,她全部都要抢过去,即使是她不要的,她宁愿剪个稀巴烂,也不会给我。
还要怎么让,才能让我在这个家里,安安稳稳的活下去?
我原本以为,她当初接我走,是为了给我更好的生活的。
可如今看来,我还不如跟爷爷一起在那个偏远的乡下生活!
虽然缺衣断食,但爷爷从来没让我这么委屈过!
一想到这里,我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掉了下来。
她的脸在我的视线里逐渐模糊起来,我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,问她:“是不是在你眼里,李梦做什么都是对的,我做什么都是错的。”
“我的存在对你而言就是个错误?”
我才刚说完话,她就又给了我一巴掌,骂骂咧咧的说:“没有家教,就是这些年,你爷爷把你给带毁了!”
如果说在这之前,我对她还心存幻想,那么在此时此刻,这股幻想已经被她亲手给掐灭了。
我终于知道,她不爱我这个事实。
或者,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,从她生下我的那一刻起。
我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接受这个事实,爷爷就病倒了。
肝癌,晚期。
我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,医院,看到的只有一个精神萎靡,颓废的躺在床上呻吟的爷爷。
我上一次回家,已经是三个月前,高中的学习任务紧,他总让我不要来回折腾,高考才是最重要的。
只有高考了,我才能离开这个家,去更远的地方。
爷爷说,如果我没考上,他就是死了都闭不上眼。
可如今,我看着他这么形如枯槁的样子,眼泪猛地就掉了下来。
我问过医生了,如果动手术,费用要三十万。
这是我从小到大,第一次开口求我妈。
但她听到这话,却回绝得干脆利落:“你求我干什么,我跟你们苏家可是没有一点儿关系的。”
“我跟你爸早八百年就离婚了。”
“他当年跟那个小三走的时候,家里的财产是一分都没给我剩下,这是他爹,他自己该受着的!”
“我给他垫了今天的医药费,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了!”
她说完,甩手就走了,根本就不在乎在走廊上哭得不成样子的我。
三十万。
我知道爷爷没有,我跟着爷爷的那些年,爷爷连个新衣服都舍不得买,有时候穷得我们爷孙俩只有一碗粥喝,他是绝对拿不出这个钱的。
可我也知道,我妈有。
我虽然不认识什么名牌,也没穿过,但是我知道光她平日里经常提的那个爱马仕的包,就20万了。
可她不肯给钱,她说爷爷对她来说,只是个陌生人。
我只能把希望放在爸爸的身上,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,具体的说,从他和我妈离婚之后,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。
我在爷爷的通讯录里找到了他,给他打了过去。
电话很快就通了:“爸,有事吗?”
这个声音,我有些熟悉,但更多的是陌生,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:“爸爸,是我。”
电话那头,有一瞬间的沉默,然后才说:“苏颖?”
我还没来得及说话,电话那头就被挂断了。
我对我爸仅存的印象,只有爷爷通讯录上面“苏森”两个大字,他好像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人生那样,走得干干净净,这么多年来,一个电话都没有给我打过。
事后,他给我发了短信,让我去一个咖啡厅见他。
我到的时候,他已经到了,可能是年纪上来了的原因,他发福了,啤酒肚显得格外的显眼。
我看着他,头顶已经满是白发,说不上来什么感觉。
他看着我,明显有些尴尬,等我坐下后才抱歉的跟我说:“你阿姨管得严,平日里不让我跟你联系。”
“你别……”他说道这里,有些难以启齿,“怪爸爸。”
这话要是早几年听到,我或许会觉得感动。
但现在,我只想要钱。
医院的单据都给他,开门见山道:“爷爷生病了,要花钱,三十万。”
他听到这话,脸色立马就严肃了起来。
他拿着我给的那些单据,来来回回的翻了一遍又一遍,我眼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他才对我说:“颖子,爸爸知道,这些年,爷爷对你很好。”
“但30万不是个小数目,而且肝癌晚期已经没得救了。”
“再加上,爸爸现在所有的钱都在阿姨的手里……”
他这么说着,意思就是不想救。
这个结果,在来之前我就已经预想到了,毕竟他是个连自己女儿都不养的人,不养自己的爸爸也没什么好意外的。
但是,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,只能任由他丢下的小姑娘了。
我已经长大了。
我从容不迫的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我知道,你这几年做生意挣了不少钱,也知道你和阿姨重新生了个儿子,金尊玉贵的养着。”
“阿姨不喜欢我,就是怕我过去挣财产。”
“我特意咨询过律师了,你的钱里,也有属于我的一部分。”
“你要是不给这三十万,我就去找律师跟你打官司,到时候我看阿姨会不会有我这么好说话。”
果然,人都是利益驱使下的傀儡。
我这么说,他竟然就软下来了,他说他可以考虑看看,但让我别抱太大的希望。
苏森的钱是在三天之后到账的,爷爷的病情是在一周之后恶化的。
肝癌,肝功能几乎不运转,肚子里都是腹水,涨得吃不下饭,没有别的办法,只能一点点的把腹水给抽出来。
可即便是这样,也对病情没有太大的帮助,一切都只是为了让爷爷好受一些。
爷爷住院的这段时间,我全程陪在病房,每次爷爷清醒过来,都告诉我,让我回家,好好学习,他早晚有这么一天。
他一说,我就哭,坚决不回去。
到了后来,他也就懒得说了。
病情恶化的那天晚上,我正在睡觉,眼看着爷爷挣扎着呼吸,也看着医生们蜂拥而入,将爷爷送到了手术室里。
医生告诉我,要有心理准备。
可是怎么准备?
全世界最爱我的人,就快要没了,要怎么才能准备好?
做手术要签字,我爸到底是没来。
好在他是同意的,手术得以进行,我一个人蹲在手术室门口,一蹲就是一整个晚上。
手术室的门进进出出,前前后后出入的护士身上手上都是血。
我没有问,也不敢问。
直到天亮,医生疲惫的走出来,遗憾的告诉我:“我们已经尽力了。”
出乎意料的,我没哭。
我只记得,爷爷不停跟我说的那句话。
他说:“颖子,爷爷早晚有这么一天,你不要太难过,要好好学习,明年高考要考好了,才能远离你的父母。”
“爷爷活了一辈子,没什么放不下的,除了你,爷爷担心你过得不好。”
我回了家,迎接我的是李梦,她把一整瓶冰水从我的头顶浇下来,我妈和李志刚都在旁边看着,谁也没有吭声。
李梦挑衅的看我,仿佛期待着我会说什么。
但我没有,我只是抹了一把脸,沉默着回了房间。
我脑子里,只有一件事,我要努力的学习。
李梦和李志刚拍的那些照片,被传到了校园网上,我的脸没有打码,所有隐私都暴露无疑。
李梦跟别人说,我是她妈领养的,我在外面傍大款,给男人做情妇。
我遭受了我人生中最长的一次校园暴力。
他们撕了我的书,我就全靠记笔记。
他们把我的泳衣藏起来,我就不上游泳课。
他们在我的饭菜里放蟑螂,我面不改色的把蟑螂夹出来继续吃。
我一定要学习,然后让李梦这一家子人,付出代价。
我拼命的学习,终于有了进步,高三下学期,我的成绩突飞猛进,从两百名开外,一路蹿到了前二十名。
老师开始重视我,连带着我的处境也跟着好了起来。
爷爷说的没错,只要我足够优秀,就有能力改变自己的处境。
但我没想到的是,李梦压根就没想让我飞上枝头。
高考的前一天晚上,她趁我睡着,提着一整壶开水,来到了我的床前。
爷爷走了之后,我一直睡得不太安稳,隐隐约约的觉得不对劲,睁眼就看到了她。
她脸上带着笑,渗人得很:“苏颖,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你想靠高考跃龙门?”
“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,你这一辈子,就只配做我李梦的一条狗!”
迎接我的,是滚烫的开水,她没有留情,全冲我的身上倒下来,还好是冬天,穿得厚,我立马从床上跳起来,即便如此,右手也还是被烫伤了。
我脱掉衣服,手臂通红,皮都掉了。
声音太大,吵醒了我妈和李志刚,他们俩急匆匆的跑过来,冲着我就吼:“大晚上的,你惹你妹干什么!”
我终于没忍住,朝他们吼回去:“你们是没长眼睛吗?”
“我好好的睡着觉,我怎么惹她?”
“她这是谋杀!我要告她!”
大概是听到我说要告她,他们俩终于慌了,医院做包扎,去的时候,我的手上已经开始起水泡了。
医生一边给我处理,一边跟我说,最近这只手最好不要移动,免得留疤。
我摇头:“我明天得高考。”
医生没说什么,只是深深的叹了口气,说那也要注意。
我怕回家出什么变故,不肯回去,在医院蜷缩着过了一晚上,第二天我直接去的考场。
医生怕我在考场发烧,特意给我输了一些消炎药。
事实证明,他很有先见之明,我刚出考场,就开始发烧了。
这次发烧,我陆陆续续的烧了七天。
迷迷糊糊的,但幸运的是,我在填志愿之前,醒了过来。
成绩还是我的班主任告诉我的,她说我这次超常发挥,总分六百多,是稳了。
填志愿的时候,我填了北方的学校,专业是金融。
从此,我和这个家,彻底脱离的关系。
但这,不过只是开始。
李梦比我小五岁,她高考的时候,我已经在清华读博了,她考得不好,连个专科都够不上。
这么多年了,我妈终于想起了我的好,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。
但最终目的,只有一个,就是借钱。
我上大学之后,年年拿奖学金,除此之外,我还开始尝试金融投资。
从一开始保险的基金,到后面开始尝试股票,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。
大学几年的积蓄积攒下来,足够让我在老家全款买个房子。
李梦,自然是眼红的。
她从小就喜欢我的东西,连个碎的芭比娃娃都不肯让给我,现在却比我差这么多,她自然不甘心。
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在我的朋友圈里,秀我的生活,高端的学术讨论,精致的下午茶。
她看到了,也开始跟李志刚要钱。
李志刚有钱,我知道,但这钱只够李梦小打小闹,想支撑她买那些奢侈品还是远远不够。
我眼睁睁看着李梦的朋友圈里,从三五百的包包,到上万的LV入门款,再到几十万的爱马仕,她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。
这不,连她上大学的钱,都需要跟我借了吗?
我微微一笑,应道:“借钱可以,但这钱得李梦来还。”
下一秒,李梦就打电话来骂我,说辞还是几年前那些,翻来覆去都是那些话。
什么我飞上枝头就以为自己是凤凰了,其实还是条野鸡。
什么别把自己看得太起,总有我回家求他们的时候。
这么多年了,她不嫌腻,我都嫌了,我直接挂了电话。
发了条朋友圈“今天的这次学术会能成功,多亏了我的学长张毅。”
下面配了他的照片,他长得不错,家里也有钱,追了我几年,但我没同意,但我现在,改主意了。
我不喜欢,李梦自然会喜欢的。
张毅开始频繁出现在我的朋友圈,有时候是背影,有时候是正面。
良好的家庭教育下,他的谈吐和同龄人拉开很长一段距离,当然也包括我。
在一堆人中,他仍旧是闪光的那个。
李梦开始坐不住了,她在